二十四(第2页)
玄烨在暖阁坐下,抿了一口千嬅奉上的狮峰龙井,唏嘘道:“这茶……朕记得凝贵妃不爱喝绿茶。”
“回皇上的话,我家娘娘知道皇上爱喝绿茶,特意留了一些。”
千嬅眼风一闪,如水含烟的眸子灵动而清明。
我看着铜镜中千嬅的背影,心下纳闷,她从来都是我吩咐什么便做什么,从不多嘴,今日是怎么了。
我并不移动身子,一边继续蓖头,一边看着妆台上供着的数捧玫瑰,缀着粉嫩莹透的花瓣,被冰雕的清凉水汽凝住郁郁花香。
梁九功见玄烨只徐徐喝着茶,我也是淡淡地看着花儿,便领着一众宫人退下了。
半响,玄烨看他们走得远了,方才柔声道:“穿得惯宫里的花盆底么?若穿不习惯,平日在自己宫里的时候便穿平底的绣花鞋罢。”
我不知道他的关心怎么会涉及我的行走,低眉望着脚上一墨黑色绣金色凤凰的花盆鞋,生硬地道谢。
玄烨又关切道:“你刚学穿花盆鞋的时候很辛苦吧?”
我淡淡道:“没什么,拿棉花塞在鞋尖和鞋底便是了。”
很辛苦么?那些脚底乌青发紫的日子早已过去了。
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梧桐木双层如意锁方盒最底下屉子里的暗格,目光凝视在一枚和田玉相思佩之上,那是玄烨与我的定情信物。
依稀间仿佛还是在四年前那个下雪天,他去江南微服私访,被刺客追杀,身上挨了一刀,匆忙中避入一片梅林中。
当我经过时,他倚靠在一株白梅树下,血已经将他的衣裳染湿了一大片,却掘强地睁着眼,我恰巧身上携带着金疮药,便抛了一瓶给他。
他二十二,我十五,便这样相互产生了情愫。
到了来年仲春,他在集市上认出我,那时我还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,后来,他每每去江南微服私访,总要去我居住的四合院拜访。
他对我的好,是男女之情,虽然他不说,但是我感觉得出来。
有一次西湖在西湖边,他将自己的心意徐徐道来。
我仿佛是暮春里迟迟未开的花苞,忽然一阵春风至,便张开了重重心瓣,露出一点浅粉色的蕊。
再后来,我无意中知晓了他的身份,心下百感交集,恰巧那是一个夏夜的雨天,我跑到一个池塘边蹲下,痛声大哭,他很快便找来了,与我一样狼狈,却一心一意地解释着。
而我,终究是原谅他了。
雨水那样大,是清凉的芬芳,漫天漫地都弥漫着他身上温柔的气息,盈满心与意。
“焓儿,你不要这样,对我客客气气的,我受不了。”
玄烨走到我身后,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,满面无奈,而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鸡毛掸子递到我面前,语调有些玩笑的意味,“你若想解气,便用这个打我好了。”
我终于扑哧一笑,站起身来面向他,道:“别闹了,你是皇帝,我可不敢打你。”
“姬思眉并不是她真实的名字,她的身份是前明的余孽,进宫的目的为的就是让我沉迷温柔乡,我干脆将计就计,如今那些人已经浮出水面,被我命人一一诛杀,永绝后患。”
玄烨握着我的手,抚着我如云散下的青丝万缕,低声道,“焓儿,我答应你,从今往后再不骗你。”
月影纱以流苏金钩挽起,杏黄色长穗垂落于地,殿内寂静无声,只有偶尔不知名的小雀儿飞过,扇动着翅膀扑拉拉飞过,轻啼一声如水。
玄烨蹲下身,手执火筷子拨着盆里的炭,底下冒出一阵香气。
我扑哧一笑,道:“好香!
你烤了芋头!”
“知道你爱吃,方才特意往火盆里放了几个,这会儿熟透了。”
玄烨用火筷子夹出几个放在浮雕貔貅青瓷案几上,关切道,“太烫了,你等下再吃。”
我并不听他的,拿起芋头顾不得烫,仔细剥开吃了起来。
……
康熙十八年九月二十四。
想着昨日去静之殿看望时,病中的宜嫔无了从前温润的光芒,浑浊的气息已散发了出来。
玄烨为了不让五阿哥沾了病气,又不舍得让母子分离,便在翊坤宫开了偏殿,又吩咐乳母保姆照看着,着实对宜嫔甚好。
低眉摩挲着指间的粉珊瑚戒指,那珊瑚圆润饱满的一颗,是浓淡相宜的粉色,如孩儿粉嫩的面孔,因号“孩儿面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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